【文/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余鹏鲲】
近期,《南华早报》发表了中国问题评论家Stephen Chen的一篇英文文章,标题惊悚——“研究称,中国高铁被粪便淹没”。
(相关资料图)
这是典型的标题党,翻看内容,所谓的“淹没”其实是指“中国高铁乘客产生的排泄物总量激增,对铁路污水处理设施产生了威胁”。
报道截图
为了说明这一点,文章还引述了国铁集团高级工程师辛思远团队5月发表在《铁路标准设计》上的一篇文章。文中称,辛的团队认为“污水处理设施的处理能力正在下降,其中一些已经停止使用”、“花了一年时间监测北京一个主要高铁站后,他们对结果深感忧虑”、“与部分城市污水处理系统相比,高铁站污水中指示排泄物的有机物高达数百倍,节假日期间甚至会达到数千倍”。
在简单介绍辛的团队使用细菌代替现有方法处理污水后,Stephen Chen话锋一转,开始介绍印度铁路如何处理排泄物:“印度铁路公司因将废物直接倾倒在铁轨上的做法而被嘲笑为世界上‘最大的开放式厕所’。印度铁路公司花了十年时间,为所有客车配备可分解人类排泄物的生物厕所。”文章最后还简单介绍了辛的团队的研究方法。
就是这样一篇立意不高、内容单薄的“标题党”文章,却意外引发了大量关注。有人添油加醋:“外媒暗访中国高铁后惊呼,高铁已被粪便淹没?再不处理后果严重”。也有很多科普自媒体认真介绍了中国高铁如何处理排泄物,并理性地认为“不必过于担心”。
然而,这些文章都把Stephen Chen对辛思远团队研究的引用,视为不证自明的真理,而忽视了对文献来源的跟踪。
实际上,Stephen Chen不仅扭曲了研究内容,引用也不规范。
论文究竟说了什么
尽管《铁路标准设计》不是特别高水平的中文学术期刊,但也很难想象文章中会出现上述这样语气惊悚、不够中立的词句。
果然,确实有部分污水处理设施“已经停止使用”,但并不是由于排泄物过多,而是因为这些火车站和运输段的污水处理设施工艺复杂,管理人员缺乏运维经验,又没有这么多污物需要处理。
研究确实对北京某高铁站集便器废水水质进行了连续一年的监测,证明春节前后以及复工高峰期,污水的瞬时COD可达5000mg/L,NH₄⁺‐N(氨氮)浓度可高至1500mg/L左右。但这样的值只存在于一个短暂瞬间,具有统计学意义的废水水质如下图所示:
集便器废水水质统计值
至于所谓“深感忧虑”、“高达数百倍,节假日期间甚至会达到数千倍”,在文中没有出现,甚至连含义相近的措辞都没有。当然,Stephen Chen讨巧地使用了“部分城市污水处理系统”这个词,但这样极端的对比究竟还有多少说服力呢?
拨开学术文章的套路,去除生僻的专业词汇,论文的大意其实很简单:
一些高铁站是过去建设的,如今人流量大于预期,产生了更多的排泄物,污水处理设施不堪重负。而周围已经没有可供建设的土地,很难新建污水处理设施,应急的方法是将处理过的污水、车站的雨水以及其他相对清洁的污水(生活污水、列车清洗水)等混合,再进行简单处理以达到排放的标准。
但这种方法显然不够环保,总污染量还是较大。同时,对大量混合污水的简单再处理,要投放较多的处理药剂,并消耗较多的能源。只有提高污水处理能力,在同样的厂房内,更快更好地处理更多污水,才是长久之计。
研究团队采用了已有的短程硝化反硝化工艺,为北京市某高铁车站设计了新的反应器,只需将集便器废水稀释两倍后进行处理,在规定时间内,处理后的水即可达到直接排放的要求。
研究团队设计的反应器
媒体需要流量,但不能随意夸大事实。很多读者也许没读过被引用的论文,却足够了解甚至亲身体验过中国高铁。
在《南华早报》的评论区,Stephen被骂惨了。有读者认为,“这是篇低级文章,不应该出现在《南华早报》”;最热门的评论直言,“长途交通工具都有相似的问题”,建议他去德国汉堡市看一看,不要学习香港小报的作风。
评论里几乎都是反对的声音
有时,研究人员为了“创新”和求变,会夸大面临的挑战和问题的严重性,倾向于选择性地报告自己占有优势的部分,而讳言相对不利的结果。这本来就要求媒体有所甄别,结果Stephen一文还放大这种倾向,可靠性自然就荡然无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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